我是忠勇侯府的嫡长女。
突逢变故,被救出来时,我受尽折磨,衣衫不整。
母亲却未曾有过一句安慰。
沈家也送来了婚期延迟的消息。
就如同以往,我又被困入将死的沼泽。
可本该和我退婚的沈鹤却一次又一次地拉住了我的手。
他说:姜虞,你得爱你自己。
。。。。。。。。
边疆又乱起来了。
我爹是镇守北疆的忠勇大将军,为了给他祈福,我与母亲跟妹妹去了城郊的清宁寺为他祈福。
大雪积了很厚一层,路滑轿子没法上去,为了安全那段路便只能自己下来走。
走着走着发现母亲跟妹妹没跟上时,我才停了下来站在原地等着她们。
我与她们并不算亲近,在今年初雪时才算真正见面。
一母同胞,妹妹姜羡很喜欢我这个姐姐,但生我的母亲,或许是因为我出生就在祖父祖母身边长大的缘故,她对我没什么感情,甚至很是厌恶。
她们二人的脸都被冷风刮的有些红,母亲的神色更是不太好看。
走近了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:“自己爱玩就罢了,想出去还让你妹妹来同我说?”
我一愣,姜羡也是一愣,随即反应过来脸上立马有了歉意。
拉着母亲的手,她想解释:“阿娘,不是,是我自己……”
母亲却不想听,拍了拍她的手,护着她往前走去。
“行了,咱们走吧。”
从始至终,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也没人愿意听我说什么。
这很正常。
我母亲很爱我阿爹,是那种以他为天的那种爱。
忠勇侯府世代镇守边疆,阿爹自然也不例外,母亲不舍得与他分开,从她嫁过来便一直陪在阿爹身边,直到她怀上了我。
她与阿爹的感情很好,可女子怀孕意外太多,阿爹怕她出事,下了决心与她好说歹说后才同意回上京生产,可即使这样,母亲依然拖到了六个月才回来。
八个月时,边境传来了消息,阿爹受了重伤生死难料,惊得她当场便早产了,好不容易生下我以后,她拖着虚弱的身子跟祖父祖母说要去照顾我爹,再三阻止后,她依旧没歇了心思。
可她出不去府,心里又担忧,心情便更加抑郁起来。
便把一切愤懑跟恨意转移到了我身上。
她觉得,全都是因为我的存在,她才没能陪在我阿爹身边。
所以她想掐死我。
祖父祖母赶来时,本就是早产的我已经奄奄一息了。
祖母瞧着癫狂的母亲,含着泪说:“你去,你去就是!念着你刚生产身子不好,怕你出事,不让你去,峰儿那边也时刻派人守着消息,谁知你竟把注意打到了亲生女儿身上!你下手时,又怎么不想想她也是你所爱之人的孩子?”
我母亲捏紧了手,别开了头,没有回话。
第二天,她便如愿踏上了去边疆的路。
于是我便从小跟在祖父祖母身边长大,也知道母亲在去的第二年生下了妹妹姜羡。
她与我不同。
姜羡是自幼跟在父母亲身边长大的,母亲更是把她当做眼珠子般疼爱,若不是她年纪到了,要找一门好亲事,恐怕母亲也不会回来。
这十几年里,我与姜羡保持着书信联系,阿爹也常常给我寄来很多东西,除了母亲,她从来没有问过一句我的情况,即使是在回府之后,她瞧我也是哪哪都不顺眼,偏偏又还不喜欢姜羡同我关系好。
她们刚到家时,上京下了初雪,我与姜羡终于见面,在院子里打雪仗,我的小雪球刚落到她身上,同祖母说话的母亲出门便看见了这一幕。
姜羡眼里的笑意还在,也扔了一把到我身上,“阿姐,这我可不会输你!”
说完便跑到母亲身旁,“阿娘,我跟阿姐玩……”
“行了。”母亲打断了她的话,又用手拍掉她衣服上的雪,笑着说:“走,我带你去看看你的院子。”
她拉着不解的姜羡离开,没看我一眼。
祖母带着嬷嬷撑着伞把我接近了屋里,她有些老了,手显得有些粗糙,可握住我时,我才真切地感受到是有人把我拉着的。
她叹了口气说:“她是亏欠你,又不知道怎么补偿,便把这些全一股脑儿地给了阿羡身上去,阿虞不难过,有祖母跟祖父在呢。”
我不懂祖母说的这番话。
若是真的对我有亏欠,给到别人身上去,又怎么能算补偿呢?
直到现在我也不明白。
我瞧着前面走的正快的一群人,才恍然发觉。
她们已经走出好远了。
到了寺里,趁着母亲去跟师傅说话时,姜羡凑到了我身边。
“阿姐,你别生气,是我刚刚跟阿娘说,想跟你元宵节的时候去看灯会,她便误会了,但我后来跟她解释了,是我的错,我以后一定不犯这个错误了,阿姐。”
我摇了摇头,“没事,我没放在心上。”
没骗姜羡,我确实没放在心上。
她叫她阿娘,我叫她母亲,亲疏有别。
我虽之前还对她抱有过期待,可久而久之,又觉得也就那回事儿了。
姜羡还是一脸愧疚,她还想着弥补一下我跟母亲之间的裂痕,一路上说了许多,又怕不够,便把阿爹拉了进来。
母亲跟师傅一块出来时,她的目光在姜羡握住我手臂上停留了片刻,随即抿着嘴移开了眼光。
给阿爹求了开光的平安符,母亲又看了看一旁的我们。
“再添两个吧,姜羡跟姜虞。”
说完这话,她又把目光移到了姜羡身上,“阿羡,你过来,去求个签,让师傅给你看看姻缘。”
姜羡便走了过去。
其实母亲做的没错,因为我的婚事早早就定下了,是定北王府的世子沈鹤,所以不给我算也是正常的。
我这样想着,绕过一个拐角便看见了坐在亭子里的沈鹤。
这人娇气的很,又是个体弱的身子,所以我怎么也想不明白,他大冷天的坐在这里干嘛。
沈鹤看见我时,眼里并没有太多意外,把茶杯移到一边,对我做了个请的姿势,“小鱼,过来坐。”
沈鹤这人是懂得气人的。
我幼时与他初见说自己的名字时,他有些懵懂地反问:“鱼儿?”
“不是,是虞美人的虞。”
“那就是鱼儿的鱼啊。”
……
当时我以为他是年纪小,还不懂得那个字是如何写,于是不耐其烦地说了一遍又一遍,“不是,是虞美人的虞。”
但是瞧见他带着笑意的眼睛时,我才终于反应过来。
这人就是故意的。
于是便板着脸不再回答。
后来沈鹤便一直这样叫我,一开始我还会纠正,后来便也随他去了。
沈鹤曾经说:“没见过对名字这么较真的傻子。”
我瞪了他一眼抢过了他手里的药,心想你这个自己咳得下一秒就好像要过去的,大冬天跑来给我送药的才是真的傻子。
我也没同他说,我幼时对自己的名字那么认真是因为,那是母亲自生下我离开上京后送回来的唯一一封信,那上面写着我的名字:姜虞。
我的名字是我父母的姓。
那是曾经我最看重的东西。
沈鹤也没问。
我俩就这样长大,直到十五岁及笄礼那天,沈鹤上门提亲。
他说:“小爷给你这么大的排场,你就偷着乐吧。”
我别开脸,没敢让他瞧见眼里的泪。
所有人都知道,我及笄礼那天,除了祖父祖母在身边,其他的亲人皆远在边疆。
沈鹤也知道。
也或许是他知道,才选择了这天。
我在他旁边坐下,喝了一口热茶,皱了皱眉,“太烫了。”
沈鹤被气笑了。
“姜虞,你这嘴,怎么在别人欺负你时说不出来半个字?”
我有些怔住,他许是瞧见了刚才的事,于是解释道:“也不算欺负,所以也就没什么好说的。”
沈鹤看了我一眼,夺过了我手上的杯子。
“你干嘛?”
他冷笑一声,“挑来挑去,什么你也别喝了。”
说是这样说,他还是重新给我添了一杯,拿在手里没有立马给我。
“姜虞,我说你什么身子你不知道吗?今早刚落了大雪,你还出门,若是一病又是个七八天的。”
沈鹤也没说错。
我是早产,又加上刚出生不久出了事,每到换季还有冬天时,便很容易染上风寒,只是今早姜羡来叫我,看着她期待的眼睛跟站在不远处的母亲,我却又不知如何开口拒绝了。
但我瞧着即使是穿着大氅耳朵跟脸也被冻得通红的沈鹤,心里顿时反问:你这人身子不跟我差不多吗?你跑出来干嘛?
可这话一出,对面的人必定会炸毛,于是斟酌一番说道:“沈鹤,你自己也多注意些。”
沈鹤又轻笑出声,把手里的杯子递到了我面前,“温度差不多了,不烫了,姜虞,你放心吧,小爷这身子,必定是走在你后边的。”
留下这句话,他便起身离开了。
我目送他离开,眼里却有化不开的笑意,端起杯子喝了一口,便有些怔住。
不是茶,是姜汤。
顺着喝下去,暖了一身。
那日祈福过后,回到家里我还是不出所料地染上了风寒。
姜羡穿着火红的狐裘从外面跑进来时,又立马在一米远的地方停下了。
“阿姐,你等我散散凉气。”
她是喜欢体贴我的。
所以即使母亲再如何偏心,我也没法对她生气。
姜羡脱下披风,又在不远处烤暖了才坐到我床边。
“阿姐,今日我瞧见姐夫了,他似乎也跟你一样病了,但还是去了长公主的宴会,还说要让长公主替你们主持嫁娶呢。”
我一愣。
我自是知道沈鹤病了的。
从寺里回来的当晚,我便发了热,夜晚醒来时,沈鹤便站在院子里,也不知道他等了多久,肩上落满了细雪。
我语气便带了些责怪,“你这是做什么?夜里本就冷,你怎么不顾着自己的身子?”
沈鹤握紧拳咳嗽了几声,一张脸有些病态的白。
“我听说你又染上了风寒,姜虞,我白天果然没说错吧?小爷就是来看看你。”
我瞪了他几眼,又忍不住心软,去屋里拿来热的汤婆子塞到他怀里,“若是让我祖父逮到了,你又是一顿好打,再说了,有什么非得今天来看?”
沈鹤叹了口气,又抱着汤婆子傻笑,“就是等不到明天呀。”
我瞧着他满含笑意的眼,话里不自觉带上了心疼,“好了,看到了,快回去吧,我院里今日忙做一团,没给你准备热姜汤。”
那便是我们这几日的最后一次见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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