雷声与棺盖落地的声音几乎同时在我耳边炸响。

我下意识透过周嘉栩的肩头朝里看去。

漆黑的棺材里空空荡荡，除了一条白色的连衣裙，什么都没有。

我怔住了，这是我二十岁时，周嘉栩送我的生日礼物。

回忆裹着痛扑面而来。

那天的宴会上，所有人都在笑他。

“周嘉栩，璐璐在你心里就只配得上这样的东西？”

周嘉栩脸色红了又白，紧紧攥着拳头，却说不出话。

在堆叠如山的礼物中，这条裙子确实算不得什么。

可我知道，这条裙子几乎花费了周嘉栩当时所有的积蓄。

他眼底的卑微让我有种想哭的冲动。

我当着所有人的面牵起周嘉栩的手，一字一顿。

“只要是他送的东西，我都觉得是无价之宝。”

那一晚，我穿着这条白裙子，将自己献给了那个爱我如命的周嘉栩。

周嘉栩在情动时咬着我的耳垂缱绻低喃：“璐璐，我爱你。”

我从回忆中回神，眼里尽是悲哀。

时至今日，我爱的他，他爱的我，尽皆面目全非。

周嘉栩站在那里，瞳孔重重颤了一下。

或许，他也记得那天，对他满怀爱意的徐璐璐。

他弯腰提起裙摆，太阳穴青筋突突的跳，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。

半晌，他狠狠将裙子砸在棺材里，就是在扔什么垃圾。

“大张旗鼓的埋葬曾经？徐璐璐，你跟段君言那个疯子，还真是天造地设！”

他的讽刺让我心口骤然缩紧。

我看着他，却说不出一句话。

因为我看见，漫天风雨下，我妈站在不远处，眼眶赤红，浑身湿透。

我不知道她站了多久，也不知道她看了多久。

只知道，瞒不住了。

周嘉栩不信我，可我妈，却一定知道，这座墓，就是我已死的证据。

我看着她抬起了脚，又看着重重摔在地上。

“妈！”我痛呼出声。7

我妈却咬着牙爬起来，一步一跌的冲到了我墓前。

当看见空棺里的衣服时，她瞳孔骤缩。

她张着嘴，唇瓣颤抖，泪不停从眼眶涌出，却没发出半个音节。

我痛的跪在她身前：“妈妈，对不起，对不起……”

她弓起身子，终于发出一声撕心的嚎啕：“璐璐！我的女儿啊！”

她重重捶着胸口，一遍遍的问我：“你怎么就走了，你要我怎么办啊……”

她瞥见一旁冷脸的周嘉栩，疯了似的冲起来想要打他。

“周嘉栩，你怎么能让人挖开璐璐的墓，你这个疯子！”

周嘉栩却只是将她推开，冷冷的看着她：“戏演够了吗？”

我妈狠狠摔倒在地，我尖声厉喝：“周嘉栩！”

我妈扑倒在那，眼底的悲怆和绝望如同岩浆，流经我心坎，灼的我浑身都在疼。

她看着周嘉栩，字字泣血：“你会后悔的！”

周嘉栩冷冷勾唇，随后大步离开。

我拼了命的想要离开他，却被那股莫名的吸引力困住。

我看着我妈费力的扶起我的墓碑，我看着她跪在坟墓前哭到颤抖的背影，我听见她几乎盖过风雨的哀恸嚎哭……

我的泪止不住的往下落，好似永远没有尽头。

周嘉栩却独自开车回了别墅。

他走进去，赵烨找的人效率很快，别墅内部已经被拆的差不多了。

周嘉栩环顾一周，走到了对方工具的墙角。

我正疑惑他要做什么时，他拎起了一柄长锤，重重砸向墙壁上的油画。

撕拉！

刺耳的裂帛声响彻别墅。

他眼里充斥的愤怒的猩红。

像是宣泄什么似的，将本就狼藉的别墅毁的更加彻底。

我看着这一切，心里竟没有丝毫波澜。

不知道过了多久，周嘉栩才在二楼走廊上停住了脚步。

他随手将锤子丢下，手背上全是细密的伤口。

周嘉栩喘着粗气双手撑住栏杆，如同一只择人而噬的猎豹。

“徐璐璐……等我找到你，我一定把你挫骨扬灰！”

我站在他身后，被他语气中的绝情震了震。

可随即我又笑了，挫骨扬灰？周嘉栩，我早就腐烂成泥了！

周嘉栩回了家，一夜未睡，房间里遍布酒气。

直到天光熹微时，他的手机响起。

“是周嘉栩周先生吗？这里是北岛市局，请你过来北郊墓园一趟。”

不过十二个小时，我又跟着周嘉栩回到了墓园。

直到看到我的墓前被拉起警戒线时，我心里陡然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来。

等周嘉栩走近，我连忙朝我的墓地看去。

只一眼，彻骨的疼便让我眼前一黑！

漆黑腐朽的棺材里，我妈静静躺在那里，脖颈间溢出的鲜血染透了她怀里的连衣裙。

我肝胆俱裂的爬到她面前：“妈，你别吓我，我是璐璐啊！”

“妈，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，我是璐璐，我回来了！”

“妈！”

我涕泗横流，拼命去拉她，可我的手只能穿透她，半点暖意都感受不到。

我崩溃的跪在那里：“妈，你醒醒，求求你醒醒！”

可再没人回应我。

一个警官走到周嘉栩面前，沉声开口。

“经法医鉴定，死者是自杀，请您节哀。”

周嘉栩攥了攥手，冷声开口：“我不是她的家属，你们找错了人。”

警官目露疑惑：“可是死者手机里只有两个联系人，一个是你，一个是她女儿，而她女儿的号码，已经是销号状态。”

周嘉栩眉头紧锁：“她女儿的微信还在使用，手机号怎么可能销号？她叫徐璐璐，麻烦你们仔细查查。”

或许是见周嘉栩谈吐不凡又言之凿凿，警官走到一旁打起了电话。

几分钟后，警官回来，神情沉重。

“我们在系统里查到，你说的那位徐小姐，早在四年前，就因为死亡而注销户口了。”

周嘉栩骤然捏紧了拳头，他看着我妈的尸体，正要开口，手机却突然震了一下。

他掏出手机，紧接着指尖一颤。

我的朋友圈又更新了，一张图，四个字。

温馨的烛光晚餐里，两只手举杯而碰，与我朋友圈背景一模一样的钻戒，以及，女士手腕上那颗与我如出一辙的红痣。

【迎接新生】

小说《余妮妮明凌云》 第9章 试读结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