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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又开始频频进入谢景的梦里。
久而久之,谢景不敢入睡,常常在塌上坐到天明。
直到一天,他坐在塌上,手握着不知道从哪儿搜出来的槐木雕塑,冷笑着说,“做人的时候斗不过朕,当了鬼就可以了?”
我知道他觉察到了,不可能坐以待毙。
果不其然,翌日谢之洲下了早课,回来愁眉不展,说是谢景一大早召了道士进宫,不知道是为了什么。
他担心谢景真正的目的是我。
一个时辰之后,总管太监李跽带着内务府的人进昭仁殿宣旨,说是宋美人有孕,昭仁殿的风水冲撞了宋美人肚子里的孩子,要把昭仁殿拆除。
谢之洲挡在殿前,“昭仁殿是我的住处,谁敢动。”
他如今说话的分量,已经让身为总管的李跽也不得不掂量掂量。
李跽为难道,“七殿下,陛下已为您在宫外选了新址,这是陛下的意思,您莫要让老奴难做啊。”
谢之洲不让,他就命宫人将谢之洲架住,让人强行把谢之洲的东西搬走。
侍卫们围满了昭仁殿,要将昭仁殿强行拆除。
谢景到底是信了近日闹鬼的流言,要对我动手了。
拆除昭仁殿,可能只是第一步。
“大胆。”殿外一声怒喝,人群散开两旁,孟钰从步辇上下来,环视众人,“这是做什么,李跽,你可知昭仁殿不止是七皇子的住所,还是先皇后的旧寝!“
李跽跪在地上,将圣旨捧到孟钰面前,“皇后娘娘明鉴,这是皇上的意思。”
孟钰看也不看圣旨一眼,哼道,“皇上有多爱先皇后你不是不知,他日理万机不记得昭仁殿是先皇后的故居,你这个做奴才不加以提醒,等皇上醒悟过来,你的脑袋不知道够不够砍。”
李跽匍匐在地上,一个劲儿地请孟钰恕罪。
孟钰环视一圈,威慑道,“你们别动,本宫去问问皇上,他是否还记得昭仁殿,这昭仁殿究竟还要不要拆。”
谢之洲从宫人的控制中挣脱出来,他说,“母后,儿臣随您一道。”
我踩着谢之洲的影子,跟在孟钰仪仗后头,到谢景的御书房中。
孟钰向来开门见山,不会兜圈子,“皇上,是您下旨拆除昭仁殿的?”
谢景双眼一眯,看向孟钰身后的谢之洲,“你来做什么。”
谢之洲上前禀道,“父皇,李跽总管一早拿着您的圣旨,说要拆除昭仁殿。那不仅仅是我的居所,还是先皇后的寝宫。您如此怀念先皇后,儿臣唯恐您会后悔,这才和母后一道来问个究竟。”
孟钰似笑非笑地补充说,“近日宫中流言纷纷,皇上还请三思,莫要落人口实,来日正史野史上落个不好听的名声。”
谢之洲和孟钰一唱一和,一刚一柔。
谢景脸色缓和了些,顺着谢之洲的台阶下了,“朕近日事务颇繁,只听道士说宋美人孕期不稳,是和宫中一角风水冲撞,没想到是昭仁殿。昭仁殿是景之的旧居,怎能说拆除就拆除,把李跽叫回来。”
一波未平一波又起。
我的祭日那天,谢景亲自带人进入昭仁殿。那是一个留着山羊胡,满脸精明的道士,我恍惚想起来,这就是我死后头七那天,将我禁锢在昭仁殿的那个人!
我整个人都颤抖起来,那种心理上的惊骇转化成为生理上的疼痛。
明明已经没有了身体,却能感受到来自四肢百骸的痛苦。
谢之洲敏锐地察觉到了我的异常并不动声色地走到我身边,感受到他身上的气场,我的不安才渐渐消减。
“父皇这是做什么。”谢之洲问。
谢景假惺惺地说,“今日是先皇后的忌日,朕带了大师替她祝祷,盼她在下头能顺风顺水,福泽永昌,投个好人家。”
我和谢之洲都知道他不可能存了什么好心。
道士设坛作法,画符念咒,我能看见巨大的符咒笼罩在大殿周围。
接着,我周身发冷,浑身像被人活活撕裂一样,比当年在火场被活活烧死还要痛上一百倍。死去那么多年,再一次体会到这种身而为人才有的感受。
谢之洲给身边的侍从使了个眼色。
我凄厉的叫了起来,四周悬挂的符咒冒着火光,道士冷笑一声,“果然这些年的禁锢松散了。”
谢之洲一把将祭台推倒,从道士手中夺过铜钱剑,高声喊道,“父皇!儿臣不能看您信奉这些歪门邪道,前朝因信佛被灭,父皇不能重蹈覆辙啊。”
谢景叫道,“孽子,朕没有纵佛,滚下去。”
谢之洲跪了下来,言辞恳切,“即便父皇重重地处罚儿臣,儿臣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父皇误入歧途,被江湖术士蒙骗。”
谢景深沉的双目透着几分寒意,“起来,这件事你不要插手。”
谢之洲匍匐在地上,低着头看不见表情,“父皇,儿臣不能看你被小人蒙蔽,贻误名声和国体。”
谢景冷笑,“好一个皇七子,将他投入掖庭,终究是奴婢之子,上不得台面。”
我看不见谢之洲的表情,只能蹲下shen去,在他身边道,“谢之洲,别和他抬杠,你还没有这个实力,但是我相信你将来有一天,一定能帮我报仇,替文家平反,撕开他伪善的面具。”
在谢景的注视下,他不敢吱声,甚至不敢抬头。
只能依稀透过他衣袖下紧握的双手感受到,他此时内心的悲伤和愤怒。
两个侍卫缚住他的双臂,将他拖出殿中,他抬眸看我的最后一眼,是悲凉与无奈。
道士捡起被谢之洲扔下的铜钱剑,快速念起咒语。
那种快要将人活活撕裂的痛苦再次袭来。
真可惜,看不到谢景造报应的那一天了。
我这样想着。
小说《皇后的复仇》 第八章 试读结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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